廿号研究所

【迪乔】替身文学（短篇完结）

内容如标题

又不完全如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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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杀死一只精灵，从此世界开始下雪。

　　

　　

　　01.

　　

　　乔纳森·乔斯达是混迹于现代社会，善于自我伪装的幽灵。

　　

　　不过说是幽灵未免有些过分，他只是稍微与旁人有些许不同。

　　

　　据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前世，但在上天堂或下地狱的过程中人们渐渐抛弃过往的记忆重入轮回，但显然负责他的天使忘记了这个步骤。

　　

　　否则他还留有前世那些说不上令人愉快的记忆的事情就解释不通了。

　　

　　19世纪英国伦敦郊外乡绅的儿子，是位令人尊敬的绅士，然后不明不白地死在前往海外的渡轮。

　　

　　

　　当然，现在已经进入崇尚科学的21世纪，前世种种皆成过往。科学无法解释19世纪的记忆，但至少它们对乔纳森的生活并无影响。

　　

　　成年后他抱有过像前世那样投身考古事业的打算，或者干脆吃老本当个历史学家，但在那之前随机投递的简历收到了回应，某家还算知名的报社给予他一个记者的职位。

　　

　　再仔细一看报社所属的集团他就乐了，spw集团的孽缘延续了三个世纪终于重新连上了乔纳森的线。

　　

　　当然报社老板看中乔纳森的原因与19世纪全无关系——乔纳森的顶头上司只是觉得他身上有某种超级英雄的特质，或许是面试前刚看完《超人》的老板觉得自己和《星球日报》主编有同样的识人慧眼，最后执意拍了板给专业并非对口的乔纳森投来橄榄枝。

　　

　　就好像克拉克和乔纳森这两个名字是天生要联系在一起的——和上司一起看完了《超人2》的电影之后，乔纳森才知道这位同僚的儿子和自己同名。

　　

　　

　　乔纳森被分配到报纸的政治版做专职记者。众所周知政治版新闻大多是某某政党某某人物发表了某某演讲，或者坏一点的就是他们爆出了什么丑闻。

　　

　　其实乔纳森不太愿意像只苍蝇一样去探触别人的秘密，所以他更多时候是接手别人不愿意的工作，比如无聊呆坐在会场三到四个小时听完乏善可陈的演讲，总结出同样乏善可陈的一篇报道。

　　

　　他坐在自己房间床上擦拭着明天会用的摄像镜头，录音笔和相机电源正在充电，平时出外勤背的包也散开挂在椅子的靠背上。

　　

　　明天的主角有个耳熟的名字，迪奥·布兰度，稍微留心英国政坛的人都能够对这个名字留有印象——年轻的下议院议员，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在英国政党政治错综复杂的背景之下如鱼得水。

　　

　　毕竟是迪奥，法学院第一名的角色会去当个政客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么想到的乔纳森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小心把21世纪的迪奥误认为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人——

　　

　　毕竟是他亲手杀了那个怪物。

　　

　　

　　02.

　  乔纳森在百无聊赖之下将目光投射向会场后被安保管控起来的通道。一条走廊两侧都站着警卫，之前就有小道消息说似乎有政敌会对这位议员先生不利，消息本身真假未知，但看情况显然迪奥本人是相信了。

　　

　　正好这时候走廊尽头传来一些响动，一看隐约有些身影走向会场。最先鱼贯而入的是为政客先生开路的秘书和下属，待反映过来的记者举起闪光灯一阵骚动之后，活动的主角才姗姗来迟终于在镜头前露了脸。

　　

　　金发，红眸，带着政治家独有的狡黠的笑容。演讲稿由秘书已经殷切地为他铺在桌面，政治家只有成为主角这一项工作，让观众看到主角的任务则统统由他人代劳。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乔纳森有些出神，他翡翠一般的眼睛有些涣散地看向那个距离自己不足十米的人，急促的呼吸就好像要让他梦回19世纪那场彻夜燃烧在乔斯达庄园里的大火。

　　

　　他看到话筒被调整到合适高度，迪奥的目光瞥到演讲稿的第一行；他听到对方用熟悉的口音说着自己的竞选宣言，熟练地将演讲稿翻页。

　　

　　就像是19世纪的幽灵重新附身在这具21世纪的身体，乔纳森先是双眼无神地注视前方，当他终于回过神再次确认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才发现自己正双手颤抖泪流满面。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乔纳森暗示自己眼前的人与自己记忆里的并非同一个人。等到周围的快门声终于提醒了记者的本职，他将相机横在眼前，聚焦的镜头放大了对方的面貌，快门按下的瞬间和他的呼吸重合在一起，抑制不住的颤抖的双手却没有让画面模糊。

　　

　　他本该凝神专注对迪奥的讲话，但乔纳森却没来由走了神。他想起自己大学毕业的时候站在剑桥吹着最后的晚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稍微期待某个会安静站在他斜前方的身影。工作之后他也曾抽空去过曾经的乔斯达庄园的地址，一场大火，历经百年，烧尽之后在原址上长出了不知名的野草和花朵。

　　

　　

　　再当乔纳森回过神的时候，迪奥的演讲已经结束多时，周围三三两两还未离开的记者大概是在整理今日的素材。

　　

　　在离开之前，乔纳森确认着相机里的照片。录音笔一直放在上衣口袋里，乔纳森忘记了自己是否有结束录音，但当他拿出器材检查的时候才发现——

　　

　　自己岂止是忘记了结束录音，他根本就没有点击开始。大概人在倒霉的时候，的确连喝凉水都是塞牙的。

　　

　　好在他的身上随身携带记者证，在经历几番检查后终于进入后台。迪奥的秘书叫做普奇先生，听说最早的工作是在一座不大的天主教堂里做神父。有消息说他是被迪奥从政的理念所感化，从为上帝工作转而投身政治事业。

　　

　　“记者先生，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对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了话，但转身去取演讲稿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打算为难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记者。

　　

　　在乔纳森确认稿件的时候，普奇像是忽然注意到他证件上写的姓名，犹豫了片刻终于开了口。

　　

　　“乔纳森先生，可以麻烦你留下联系方式吗？”

　　虽然普奇先生表现得平静，乔纳森却莫名觉得对方是在现场想借口。

　　“以后还有合作机会，彼此可以多联系。”

　　

　　

　　

　　03.

　　尽管留下了联系方式，乔纳森却并未期待收到回复，以至于当手机上出现一个自称迪奥的未知来电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遭遇了诈骗。

　　当然诈骗自然是不可能遇上诈骗的，从预备议员办公室里拨出来的电话绝不会开口来一句“我，迪奥，打钱”的标准开头。

　　“只是那时候觉得你很有眼缘，我才刻意叮嘱普奇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任何打扰请恕我冒犯。”

　　一系列的敬语让迪奥的声音显得格外礼貌而温和，如果换做仍是在19世纪乔斯达庄园的夜晚里，乔纳森绝不会轻易相信他那位狡诈的义兄弟。但时过境迁，即使是他的灵魂也已经转世飘荡到了21世纪的路口，所以他也将电话屏幕对面的人和记忆里的鬼影清楚分开。

　　乔纳森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最初的轻微惊慌之后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他与屏幕对面的某人本当熟识一般，他甚至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没人会再用这种老掉牙的搭讪套路了。”

　　“那对你还有效吗？”随即他听到从听筒里传来对方一声清晰的笑声。

　　乔纳森不知道对自己有没有效，但总之他也跟着对方的声音笑起来。

　　

　　作为政治版的记者，乔纳森进行实地采访的机会较娱乐版而言实在是少得可怜。

　　毕竟实在少有能够空出时间愿意接受采访的对象，政治家或官员们每天忙着各种事务，即便是空出时间他们也更愿意会面自己的政治伙伴，而非选择默默无闻的小记者。

　　所以能够有采访的机会，乔纳森就已经很珍惜了。

　　但迪奥将采访的场景放在餐厅这件事还是让他觉得怪怪的。

　　“毕竟我是很忙的。”正对面的迪奥将目光从洁白的瓷盘转向乔纳森的脸上，他不紧不慢地列举着白天的工作，各项事宜把时间卡得严丝合缝。据他这么一说，似乎把会见的时间安排在晚饭期间再正常不过了。

　　乔纳森为自己怀疑对方而小小地感到一些抱歉。

　　或许是出于礼节，秘书先生在点餐时也准备了乔纳森的一份，这显而易见地为新人记者避免了不知从何开始聊天的尴尬。他在品尝前菜之后交口称赞食材的美味，而对面的迪奥面带微笑地听着他的话，似乎作为东道主对于宾客的满意感到愉快。

　　这些称赞并非全是出于礼貌，乔纳森发现陆续端上来的碗碟多能够符合他口味，在惊讶于对方消息灵通的同时，又因为这些完善的细节而增加了不少好感。

　　果然这位先生和他曾经认识的迪奥是大不一样的，虽然就餐礼节同样完备，但如果换作是他19世纪的义兄弟只会在看似精致的布置里给他挖下陷阱，在某人因此大出洋相的时候得意地笑出声。

　　这些小插曲让乔纳森渐渐放松下来，采访的问题早在之前就已经通过秘书先生传递到迪奥的手里，根据顺序按部就班地进行提问，并非如同乔纳森想象中困难的事。

　　

　　“接下来你不想来一些私人的聊天时间吗？”迪奥正试图用桌上的餐巾叠一只千纸鹤，他颇有耐心地让纸鹤的翅膀立出一个角度，但随即又碍于材质不得不让它重新平躺在桌面上。

　　迪奥所指的聊天确实是不含其它意味的闲聊，思维散漫的两个人交谈着各个没有关联的话题。

　　但出乎意料的，迪奥似乎对于他过往的履历颇为感兴趣，即使是乔纳森再三强调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故事，也不足以打消对方的热情。

　　“家里的独生子？听起来你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很难从迪奥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他的想法，但从他微微前倾的肢体语言里又能些许察觉出他的好奇，“有偶尔会来家里借住的朋友之类的吗？比如表兄弟之类的。”

　　“曾经倒是有……一个表兄弟。”乔纳森避开了义兄弟这种容易被人追问的词语，尽管这已经是成为强加在他身上的记忆的一部分，但至今回忆起来仍然历历在目，“在家里借住过一段时间。”

　　他模糊了时间的概念，把长达十几年的恩怨纠葛简单概括为借住过一段时间。

　　尽管乔纳森的确是以21世纪旁观者的角度讲述这段故事，但当倾听的对象是酷似故事另一个主角的家伙时，仍然让他感觉到些许不自在。

　　好在他仍能够清楚地分辨出面前同名同姓的倾听者和他的三流故事主角没有任何关系。对方是一名很好的倾听者，哪怕乔纳森把故事讲得足够平淡无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表现。

　　“真是可惜，你说自从他搬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听完整个故事，迪奥为此做了一个总结，从表情里看出他似乎真是真情实意地这么认为，“听起来你们关系还不错。”

　　乔纳森几乎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从那个几乎全是由自己被捉弄和陷害的故事里听出了良好关系，但这种恶劣的理解能力像极了19世纪的那个迪奥。

　　

　　终于因为了解乔纳森的故事而感到满意的迪奥亲自开车送了记者回家，放在往常这根本是乔纳森无法想象的事情。

　　但乔纳森太自然地，习惯于接受对方的邀约。就像他曾经无数次站在他所认识的那个迪奥的右手边，甚至无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他们曾经并肩站在乔斯达庄园的某棵树下，在晚风送走斜阳的最后一刻——

　　乔纳森忘了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架来。

　　把他拉回现实的是手机上弹出关于明天约会的邀请的消息，对于迪奥的邀约，乔纳森几乎没有选择过拒绝。自最初的见面后，两人又陆续因为各种理由在不同场合相遇，久而久之变成成已经能够私下发出约会邀请的关系。

　　就好像命中注定应当如此，乔纳森想道，他19世纪的记忆或许是为了弥补这段遗憾才一直跟着他来到21世纪。他原本能够分清记忆里两人的区别，尽管相似却不尽相同的性格，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说话方式——他从未想过迪奥能够看着自己深情款款，那个眼神不像他令人厌恶的义兄弟。

　　但对方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他，开口叫他乔乔的时候，他忽然又区分得不是那么清楚。

　　眼前等待他的身影和记忆里渐渐模糊的影子重合在一起。乔纳森开口叫了一声迪奥的名字，眼前和记忆的影子一同回头。

　　跨越时光，21世纪的他却呼唤的是一百年前的那个人。

　　

　　04.

　　把迪奥当做19世纪那个幻影的替身，让乔纳森感觉到多多少少有些对不起眼前的恋人。

　　他只能把愧疚转变成爱意，答应对方看似无理的理由，在空闲的时间里出入对方的公寓，在沙发上享受烂剧之夜。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还带着余温，但另一个人已经不见踪影。独自一人的早餐有些过于安静，乔纳森拿出手机咬着微焦的面包查看着消息。

　　就在此刻，一条未命名的陌生来电忽然拨入，从号码上看对乔纳森而言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他本以为或许是迪奥或者秘书先生从办公室里打来的电话，但接通之后却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好，记者乔斯达先生。”对方很有礼貌，但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急迫，“有关那个迪奥，我这里有一些重要的线索想要分享给你。”

　　不等乔纳森拒绝，电话那头飞快报出一个时间和地址，随即不顾阻止地挂断了电话。

　　是骗子吗？那种急迫的语气，无论怎么想也透露着古怪。

　　

　　本来是打定注意不来的，但乔纳森因为过于在意而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去做其他事。

　　对方选定的咖啡馆地址很是隐蔽，乔纳森按着地图找了半天，终于赶在约定时间之前到达了正确地点。在咖啡馆目光所及之处仅坐着一位陌生人，神色摇摆不定，在看到乔纳森的瞬间亮起的双眼像是在沙漠里抓住了骆驼的稻草。

　　对方径直拿出一摞用牛皮纸包好的文件。

　　“乔纳森先生，我知道你是个记者。”他的语气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我调查过你，接近那个议员也是为了获得独家的大新闻吧。”

　　这家伙误会了，以为乔纳森是嗅到丑闻的腥臭味迎风而来的某类昆虫。不给乔纳森解释的机会，对方拆开纸袋露出里面文件的一角。几张图片反应着事情的严重性，甚至记者还从纸袋里隐约看到报警、笔录、封锁一些的字样。

　　“贿选、勒索，还有一些更严重的犯罪行为，你也是了解了一些风声吧。”

　　“不管是出于追求足以引爆社会的新闻的目的，还是为了贯彻您作为记者的朴素正义观，想必您应该都需要这些东西。”

　　“希望您不会让我们这些受害者感到失望。”

　　几个关键词如同炸雷一般在记者的耳边响起，忽然桌上的纸袋就变得像是烫手山芋一般。

　　乔纳森并不愿轻易怀疑某人，但他依稀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更愿意选择相信自己的恋人，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对方在亲吻自己的同时，被他刻意忽视过去的阴影。

　　这个21世纪的议员所代表的替身，在19世纪也同样叫做迪奥·布兰度的人，拥有欺瞒、屠杀的前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

　　吸血鬼。

　　

　　回到住处，纸袋里的证物被一件件拿出拜访在桌面。照片里出现的是迪奥和一些权贵的侧脸，证言里揭露着让人惊掉眼镜的事实，正如那个陌生人所说，都是些足够点燃炸弹的证据。

　　屋外忽然响起门铃声。

　　这时候会来拜访他的人只有迪奥一个，对方多半是会议结束后就直接驱车到了这里。

　　明明掌握着房间的钥匙，但迪奥每次拜访时仍然会老老实实礼貌地按响门铃。这点和那个在乔斯达庄园里半夜爬树翻进乔纳森房间搞偷袭的混蛋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开门，真不像你……”尽管迪奥只是开个玩笑，却让刚把证据藏好的乔纳森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他今晚没有特别的安排，据说原本有一个不算重要的晚宴，但在迪奥向普奇打去一通电话推辞后便不了了之了，“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有什么不好吗？”

　　在外界很少能看到迪奥放松的状态，似乎他永远保持着神秘而狡黠的颜色，从未在人前显示出他不愿让人看到的部分。但现在的议员只是懒散地坐在乔纳森的手边，解开的领带随意地搭在椅背。他的手上拿着乔纳森所属报社的期刊，径直翻过最受欢迎的娱乐版面，在政治版的夹缝里寻找着乔纳森的名字。

　　“哦，最近有写瓦伦泰那种家伙的新闻吗？”目光随意一瞥，迪奥并不对映入眼帘的那个名字感到惊讶，他的语气反而像是对那人很是熟识一般，“倒也难怪，这家伙最近好像是美国总统的有力竞争者——就连英国的报社也想对大选横添一脚吗。”

　　但乔纳森知道这个名字的原因并非如此。他清晰地记得这个人的照片在那些证据上和迪奥并列在一起，同时还列举出了对方疑似在大选前和以迪奥为首的英国政客有牵连的相关证据。

　　他忽然想起某次自己无意间踏入迪奥房间的时候，却遭到正在接通视频电话的对方的严厉训斥。迪奥第一次为乔纳森无心之失大发雷霆，而在记者急忙道歉退出房间之前，他看到电脑屏幕上有一位饶有趣味望向这边的金发男人。

　　现在想想，那个人显然就是法尼·瓦伦泰，美国新一任总统的有力候选人。

　　

　　交来证据的陌生人自称为受害者，在他的证词之外，乔纳森用自己的渠道搜寻着相关情报。

　　他极力避免迪奥的注意去验证那些证据的真实性，甚至借出差之由远渡重洋前往大西洋彼岸的国度。

　　但越是调查深入，越是验证了那些可怕证据的真实性。

　　飞回伦敦的飞机让乔纳森变得格外疲惫，他早该想到帮助美国总统候选人登上最高位置能够让准备参选首相的下议院议员获得多大的好处想也不用细想，各国政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脉络不是旁人能够轻易测得到底的。

　　其中肮脏手段不足为外人道，但在环节相扣的时候却出了岔子，让其中证据不小心流露出来，几番辗转到了乔纳森手里。

　　电脑里一时冲动写下披露真相的文章几近截稿，但发布渠道又成为难题。

　　仔细想想议员先生绝不会放任这样的文章流通于市场，而拿到证据的报社或许只会将其作为筹码从交易中获取利益。迪奥的手段他并不是没有见过，仅仅只是鲁莽地正面迎击绝无法达成目的。

　　分明他前世今生的爱恋和温柔皆为事实，前世乔斯达庄园午夜的月光，少年相拥翩翩起舞的晚会，今世温存的早安吻，会场照面时心照不宣的微笑，不能说这些都是被记忆欺骗所营造出的恋爱幻觉。

　　只是19世纪的吸血鬼和21世纪的议员，两个都是不折不扣的坏人。或许乔纳森在无意间把议员当做他前世未遂恋爱的替身时，就注定了他会重蹈过去的错误。

　　

　　乔纳森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经意间他踏上了和前世一样的选择，作为正义的伙伴走向前途多舛的道路。

　　

　　05.

　　在亲吻乔纳森时，迪奥第一次遭受到了拒绝。

　　微眯着猩红的眼眸，他仔细打量着最近踪迹不定的记者，并未从对方的神色间看出拒绝的原因，但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总让迪奥觉得有些不舒服。

　　恋爱的烦恼询问普奇自然没有什么作用，天主教徒只会告诉他上帝不允许同性之间的爱情——但一百多年漫长的人生里，他已经看透神的存在除了在信徒的自我安慰以外毫无作用。从19世纪到21世纪，从未听说过有罄竹难书的恶人是因为天降神罚而得到应有的报应，倒是很多前仆后继的正义之士，倒在黎明前的夜晚。

　　作为吸血鬼，他仍游走在人类社会扮演着人类的角色，自从找到了克服阳光的办法，这种扮演变得更加如鱼得水。但他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一个足够有资格和他并肩的人——以前他是拥有这个人的，只是后来不小心把对方弄丢了。

　　但他从未想到，吸血鬼身上唯一的神迹竟然是让他再次见到那人，迪奥不信神，却将此称作神迹，就好像他对乔纳森的爱一样复杂而矛盾。他忍耐着初见时想要亲吻那人的冲动，比起亲吻更不如说是想要用尖锐的牙齿咬破对方喉管的冲动，但在迪奥看来二者并无太大区别。

　　如果一个人长得像乔纳森·乔斯达，性格也像乔纳森·乔斯达，通常别人就会称呼这个人是乔纳森·乔斯达。

　　试探原本是无意的，但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自己的故事仍然让迪奥欣喜若狂——虽然对方为了避免麻烦给他冠以表兄弟的名称，但事件和地点都完全能够对上。

　　但显然对方没能认出他来，或许隐约意识到什么，却还是固执地把他当成不同的两个人。其实他很想说，如果一个人长得像迪奥·布兰度，性格也像迪奥·布兰度，那他就是迪奥·布兰度。

　　为了避免让乔纳森把19世纪的观感再次代入21世纪，度过一百多年多多少少成熟一些的迪奥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从不在乔纳森面前聊起他的工作，虽然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话题。他尽量按照对方的喜好打造自己的另一面，极力避免夜之帝王的前科。

　　唯一的疏漏是和法尼·瓦伦泰的通信被对方误打误撞发现，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察觉了多少。

　　但他想总不是什么大事，危机程度并不比乔纳森不愿意亲吻他的脸颊严重。

　　

　　但这种幻想并未持续多久，迪奥很快陷入焦头烂额的状态。

　　不知何处的小报散布了他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情报，也足够让他的形象受到质疑。

　　“先生，文章并没有署名，但我们正在追查相关的消息。”曾经因为对方是小众报纸而掉以轻心的普奇，现在开始后悔审查时没抓出这条漏网之鱼。

　　他很难正面反驳那些目前披露出的消息，首先是他们不能因为回应而引起事态扩大，同时在没有确定对方手里还剩下多少致命证据之前，不能打草惊蛇，“对了先生，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迪奥没想到他的秘书也会玩这一套，但议员认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好时候。他甚至向乔纳森发短信说今晚不打算回去，而对方迟迟不曾回信，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起来。

　　“那就先讲那个更坏的。”他心不在焉地随口回答一句。

　　“先生，其实我建议您先听那个不那么坏的。”普奇本想开个玩笑让事情听起来不那么糟，但显然他失败了，“对方态度很强硬，不打算与我们和解，并且显然他们还有其他证据……”

　　“那更坏的消息呢？”迪奥不打算继续把这些他已经猜到的情况耐心听下去。

　　但普奇言辞之间显得有些犹豫，但在对方的再三催促下仍开了口，“我们倒是查到了文章的来源，很大可能的来源是……”迪奥见不惯他这样犹豫的语气，一连说出好几个政敌的名字想打断发言。

　　“不，都不是。”

　　是您的那位恋人先生。

　　

　　信息传播的速度远比迪奥想象得快了太多，这时候他才发现，人们对政治的兴趣并不少于对娱乐的兴趣，尤其是某件事足够让人感到义愤填膺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折不扣的坏事，倒不如说夜之帝王从始至终就没扮演过什么好人的角色。

　　但是他现在不得不疲于维护他摇摇欲坠的形象——彼岸美国的原盟友在东窗事发后溜得比兔子还快，切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摆明是黑锅都要留给他一人承担的态度。

　　但睚眦必报的迪奥在此时甚至分不出精力实施报复，在躲避闻风而来的镜头和偷拍的狂轰滥炸之外，他还要通过仅有的自己信任的发声渠道上力挽狂澜。

　　今晚大概是他和乔纳森最后一次见面。

　　迪奥的车停在乔纳森的公寓楼下，对方站在离他不远的街口。昏暗的灯光依稀照亮乔纳森的身影，而迪奥则退居阴影里，彼此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过了很久，迪奥才依稀听到灯影下传来对方一声叹息。光线分明昏暗，他却能准确地在阴影里看清乔纳森那双翠绿的眼睛。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了相同的话。

　　于是乔纳森耸耸肩，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毫不犹豫地做了同样的选择，后退一步让路灯的光源照亮他的影子。

　　迪奥转动车钥匙，发动机的轰鸣声掩饰了他的心情，在应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他同样不曾犹豫。

　　

　　吸血鬼被迫暴露在闪光灯下，记者发布会在证据面前多多少少显出些苍白。但他又不得不面对这些令他厌恶的事物，听着人们对他的口诛笔伐，长舒一口气平静蔑视众生。

　　他该回答记者的问题，不管是充满朴素正义感的提问，还是不怀好意的语言陷阱，他多半的回复都是“无可奉告”。

　　给出说明，但没有完全说明。

　　他唯独在被问到和举报人乔纳森关系的时候沉默了片刻，台下的秘书几番眼神示意他回避这种问题。

　　迪奥唯独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犯了傻。

　　他说，我唯独对此不予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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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好久重新摸了迪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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